育兒路上充滿各種衝突跟挑戰,很多我已習慣,很多我還是不行,最近我跟千金B就閨房之事頻頻拉扯,我真的覺得一個四歲小兒這樣對我很扯,決心記錄下來,讓她長大可以看到,自己當年竟是這樣的小孩。
這一切的一開始是這樣的,我有一條10斤重的雙人棉被,我不確定被心來處,好像是我阿嬤很久之前買的,沉甸甸的很有存在感;被套牌子是Wedgwood,某次我跟我媽逛到特賣會時買的,一面是淺淺的刺繡圖案,一面光滑;我睡覺時喜歡把棉被翻到正確的那面,再把自己捲在這條棉被裡。
這條被一直是我專用,直到千金B出生。這不是我偏心,而是因為千金A怕熱,只喜歡她的涼被「軟軟」,小時候好一陣子甚至也不蓋被,只躺在軟軟上睡。自從千金B開始跟我們同床共眠,我就大方地跟她分享這條棉被,反正本來就是雙人棉被嘛,她那麼小,佔不了多大位置,就這樣我們每天一起蓋被,過了好幾年(準確來說是四年多)。
或許是遺傳,或許是宿命,她也很喜歡這條被,半年前開始,她時不時會整個人趴在棉被上,露出非常幸福的神情,嚷嚷著說:我好喜歡馬麻被,有時候躺著聊天時,她會突然製造戲劇效果,說:「我最喜歡馬麻……的被!」我如果有事不能陪睡,千金A通常會討價還價,但千金B有可能會說:「你去做事,我就要抱住所有的馬麻被。」
她很喜歡這條棉被,我當然樂見其成,不過在她的小小腦袋裡,卻漸漸產生了一個疑點:為什麼這條棉被要叫做「馬麻被」?為什麼一定是馬麻被?為什麼不是BB被?她問了好幾次,我都是順理成章地說:因為那是我的被啊。但隨著時間過去,這答案越來越無法滿足她,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想到:這條棉被不一定要叫馬麻被,也可以叫BB被,應該叫BB被,這樣才公平!
這想法一出現,就再也揮不去,她接連提出好幾次可能性,越來越堅持,我雖然打從心底覺得這就是我的棉被,不過覺得跟她爭執真的很麻煩,討論幾次之後決定放棄,要叫BB被就叫BB被吧,反正使用權一樣,反正玫瑰叫什麼都一樣芳香,棉被叫什麼都一樣軟。
得到了冠名權,千金B開心了好一陣子,我們也就相安無事,每天繼續兩個人頭碰頭一起睡覺,直到有一天,她突然覺得她應該可以主張自己的權利:這是BB被,這是她的棉被,她可以決定她要不要跟我分享!
某天晚上,千金B得意洋洋地跟我說:「這是BB被,我可以選擇要不要給你蓋,我決定今天晚上會給你蓋。」我聽了整個目瞪口呆,原來國土被蠶食鯨吞,就是這種感覺!
這只是名義上的宣示, 她畢竟是個四歲小兒,心裡還是想要跟媽媽窩在一起睡覺,但我覺得太扯了, 孰可忍孰不可忍, 這不可以退讓,棉被本來就是我的,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施捨!於是我鄭重地告訴她:「這樣不對,這棉被本來就是我的,是你很想要叫它BB被,我同意改名,不代表你有權決定誰可以蓋這條被。」
她不接受,繼續強調自己的權利,我就跟說:「你硬要搶走我的棉被,我覺得很不高興,如果你要這樣,那你就自己蓋吧,我不要蓋了。」
她一聽這話馬上崩潰,因為她想要的是:棉被是她的,她決定分享,媽媽開心接受,可是現實走向跟她心中的小劇本不一樣。我翻過身默默忍受噪音,對她的吵鬧不予理會,她邊痛哭邊硬是要把棉被往我身上蓋,我再默默抖掉,直到千金A覺得太吵受不了,起來叫爸爸進來處理。
總管D進來,好聲好氣詢問原因,千金B邊抽噎邊控訴媽媽不接受她的好意,總管D聽完嘆口氣,我跟他解釋我不能再退讓,因為小孩正在練習如何建立關係,如果我任由她強加自己的想法在別人身上,這樣會很不利於她的人際交往。
總管D同意我的論點,不過認為小孩現在已經卡住了,這時候再繼續下去也沒意義,我覺得有道理,就跟千金B說:「我現在躺進去的話,就代表這是BB馬麻被」。千金B不回應,繼續啜泣,不過我鑽進被窩之後,她三分鐘之內就睡著了。
隔天晚上,千金B再次聲明這是她的棉被,我論述既然這條棉被是我們兩個人要一起蓋的,那應命名為「BB馬麻被」或是「馬麻BB被」,她斷然拒絕。我轉身問千金A,她的涼被可以改名叫「AA馬麻被」媽?千金A說可以啊,太熱了她根本不想蓋被;於是我就跟千金B說:「我不想蓋不是自己的棉被,我決定蓋另一條被。」(我想示範完全不給不協商談判的可能後果:對方可能會跑了。)她又是痛哭,最後又是一次我單方面重申前一天的宣言並鑽回老位置,她才睡著。
隔天白天,我趁她心情好,詢問她為什麼棉被非得是要叫她的名字,她說因為叫馬麻被太久了,這樣不對。我說:「可是棉被叫BB被也很久了,如果從此都叫BB被也不合理吧?是不是有什麼更好的方法?」她沉默不語。
我繼續問:「一定要叫BB被嗎?還是可以叫獨角獸被?或是貓咪被?」她聽了起了興致,開始附和,於是我們開始天馬行空提議名字。
接著我靈機一動,又想到一個問題:「我們一定要每天都叫這棉被同一個名字嗎?還是可以每天不一樣?」千金B的小臉亮了起來,她喜歡這主意。
她說她還是想要名字有BB,不過的確可以每天不同名字,於是念了一串命名,我趕緊請她把名字寫下來,她就高高興興地去寫了。
過了一陣子,她過來說她列好清單了,我過去一看,雖然注音錯誤百出,不過意思看得懂。
星期一:馬麻被
星期二:BB馬麻被
星期三:BB被
星期四:馬麻被
星期五:馬麻BB被
星期六:BB被
星期日:Special Day (她問siri怎麼拼)
我熱烈地稱讚她的列表,她也對自己很滿意。從那天起,她每天都會去白板前面確認一下,這條棉被今天是叫什麼名字。我也不確定這行為會持續多久,等到我想用白板的時候再來煩惱吧。(我邊打這句話,邊覺得這實在太荒謬了
最後順帶一提,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命名有規律,而且兩個人的名字出現頻率一致?這孩子態度很堅硬,但做人很公平啊。